TO LIKE : SMALL SUR
独立乐队Small Sur一共发布了几支EP和三张专辑《Bare Black》 (2010) 、《Tones》 (2011) 和《Labor》 (2013) ,在2014年加入了独立厂牌Singles Club,也在脸书上表示即将发布自己的第四张专辑。根据主唱Bob回忆,一次在Big Sur周末野营时,他在篝火旁感受到的巨大怀旧感给了乐队的这个名字。他们的乐队也组成得很随意——鼓、键盘、萨克斯,其他乐器就现学,这个团队在马里兰艺术学院 (MICA) 的studio发迹壮大,开始了他们有空就四处歌唱、喝酒、逗趣的音乐生活。但和加州中部海岸的大索尔山(Big Sur)不同,这支乐队正和它名字一样,是真的很small:它脸书有大概1300人在追踪,去年新开的IG账号粉丝数还不到300。这一支base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的独立民谣乐队,仿佛影响力还没超出他们偶尔演出的场所,它的twitter上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We are a group of humans who (occasionally) play and sing songs
这支乐队的歌给我的感觉是简单、平静的,是那种不断穿梭在城市之间的人们需要的宁静和忧郁,歌词简单、少之又少。或许是主唱和乐队的性格使然,歌词里满是对生活细节和细微之物的审美。第一次听到Small Sur的歌约莫是在去年这个时候,过年的时候听着他们的《Berlin》,马上就爱上了这一支乐队,尤其是它的主唱Bob Keal。
关于主唱
通过他接受的采访和乐队的宣传扒了一扒主唱Bob Keal。从2006年开始,他住在巴尔的摩,在此之前他在自己的故乡南达科塔州的Brookings附近生活了很久,随后便开始辗转住在美国从西南到东北的各种各样的小城里,从加州到缅因,他写的歌里是他四处留下的回忆。如今,他在一所公立小学教母语非英语的孩子英语。他有他的生活——订婚、家庭和狗在森林散步。哦,对了,他有的时候还在自己家开solo。
在城市穿行
Took a walk on a Sunday, to the park where they sing. Through the market where they peddle, almost everything.
—— Berlin
我爱这首歌,Berlin,Berlin。它让我感受到一种熟悉感,仿佛自己又在窗外穿行。我想到我不断往复穿行的城市,它令人又爱又恨,贫民窟、性丑闻、爵士乐、纸醉金迷和无穷无尽的交通。
有朋友这样和我说:“在公共交通工具里,我喜欢公交胜过地铁,因为在公交车上我能够思考问题,而在地铁上,我无法思考。”我起初不理解,因为在上海,地铁剥夺了我坐公交车的时间,很少有对比的机会。在澳门带了一阵子,在这里,我不得不又开始依赖车流出行,终于又一次被放置在了一个不得不看窗外流光、发呆的铁盒子里。车厢里伴随着行车的噪音,蔓延着温润的粤语,我常常努力地去理解和学习,有时我也伴随着这异乡话犯困。倦怠地躺着望着窗外拥塞的交通和流淌的暖色灯光,我很欣喜,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城市里漂泊,然后有机会开始质问自己变换自己所处之处的意义——我为什么要relocate?而这些是在地铁——那个没有窗户、没有时间、声音嘈杂的密闭舱室进进出出所无法思考的,在那个情境下,我如同堵着耳朵、抱着手机的行尸走肉,感受不到我在城市穿行,除了起点和终点,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为什么要不断在城市中变换位置?我为什么总想在城市里像流淌的光带一样漂流?不断前行的欲望无可厚非,我们总是以具象的思维作为我们世界观的根基。我们看到有天有地的世界,看到地平线和海平面,自然地,有了心灵的“天地”。但为什么我如此焦虑地前行?
还记得在《一一》里敏敏一次次看向窗外,看城市里车流的川流不息,在那个镜头里,我感受到自己也同那个玻璃窗里的人影一起凝视着这一切。我开始怪罪于都市,怪罪都市性让这冲动成了害怕自己寸步难行的焦虑。“我被束缚了”、“我看不到前行的方向”、“我和这该死的交通堵塞一起被堵在人生的路上了”……我这么对自己说。城市的治理技术,说到底,是一种精妙的压抑技术,它叫人顺从服帖。我想,城市至少在三方面展现着她精湛的压抑技术:首先,城市给了一个个小小的人画了一个大饼,我们拥有一个不需要证实或证伪的前提——我们有一些神秘的知识要去获取或者我们总得获取些什么东西。随后,城市里的我们产生爱恨,被给予爱恨的材料,让我们总有什么可以为之努力、为之奋斗。我们可以为了深不见底的权利平等奋斗、我们为了被压抑的阳刚之气反抗、我们为了上涨的油价抗议、我们为了社会不公愤世嫉俗、我们……最后,我们深陷于城市曲折的街道。一条街是一种生活,顺着一条小巷拐进另一条小巷,那就是另一个世界。在这短短的地理距离间,这样一种精妙的分隔技术让人在里面徘徊、沉醉、迷失。车流如此蜿蜒在曲折的城市街道,爱恨得以寄托。
热爱名誉,你鼓励我们勇敢抚摸每个人的头,你尊重平凡你创造,从东方升起你不自由,像一枚四海通用的钱!—-节选自《致太阳》,多多
因而总是感到束缚感、无力感,激发了心中要去改变现状的倔脾气,按照拉康的话来讲是那小小的A物质(objet petit A)驱动着我们不竭地改变,到最后却发现永远填不满、不满足,到最后还和开始时没什么区别,像是人生又绕了一个圈。踏足另一片土地,到最后会不会问自己一个这样的问题——这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好像哪里都差不多?
呼吸所需之物
He is finless, but agile.Spinning gracefully, but aimlessly.
—— Rockaway
这个物质A(objet petit A)究竟是什么?它看起来不是我们生活必需之物,却都想要拥有。它真的有意义吗?
一样东西要有意义,它的结果有意义吗?它本身有意义吗?它能帮助我们创造意义吗?能帮助我们提升自己吗?我想,面对这样一种只是一昧地想要去获得的东西,它要让我失望了,因为它本身并不为任何一种更高的目标服务。这样一种单方向的目标达成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方向参照——它在整个系统中的作用和方向。它是没有意义的,除非我们能够判断能够提升自己、提升人性的方向是怎样的。
在此处,审美变得异常重要,我们若只知去获得我们想要的,却不懂欣赏、不懂评判美丑,我们得到或者没得到,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用了一堆垃圾去换另一堆垃圾。我们必须appreciate。
知道什么在帮助我们共同维护、提升“人性”这样一个共同建构的价值或者这样一本名为“人性”的公共账本之后,我们做起了自以为是高尚的事情——追求高尚。
倘盐失味
Felt at home that solitary Christmas day, it was my choice to be alone.The paper kingdom had fallen, flattened, once again.I blew it down with winter sin.
—— The Salt
追求提升自我、提升人性的人为什么要焦虑?他们不得不,当审美帮助人们陷入物质A(objet petit A)给人的荣耀感中去时,他们被有组织的幻想所束缚,但世界依旧混乱不堪。当人们为自己努力做出的改变而沾沾自喜时,世界的混乱感消失了——这就是自欺欺人之处。这小小的物质A(objet petit A)最终给了人一个虚假的秩序,而在这个秩序之中,秩序感压迫了物质A(objet petit A),它不再存在。比如说,当一个人沉溺于完美的爱情,TA拥有了所有想要的的尊重、羡慕和宠溺,已经没什么好寻求改变的了,物质A失去了,但物质A偏偏不能被失去,TA又要质疑这爱情是否能够长久、是否货真价实、或者这一切是否真的存在。
这就提出了一个困境中的问题——既然结构化、有条理、以一个完整的组织化的形式去追求高尚是不长久的,这小小的物质A又要如何安放?如果我们的欲望、动机和物质A是盐,现在这盐已经没了味道,那么我们要怎么办?我想,首先要承认盐的存在,至少它带来改变的希望。还要承认,盐本身是没味道的,物质A的本质就是混乱的,它也是在揭示世界的混乱——世界或许在颤动着挪动,一个好运气发生了变革,被我们看作是在“前行”。
说人话,那些让我们躁动不安的东西是条理解决不了的,它们在引导我们去接受世界的躁动不安和混乱不堪。但我们总还是要靠着审美来给自己一个向上的箭头,免得骗自己这盐有味道,甚至还不够咸。